。
如果说破,他绝对不会承认,但的确,尽管渴望着知道公孙三省到底是“怎么说”,当机会真正来到时,他却又在自觉或不自觉的回避着,满足于只知道一些公孙三省到底“做了什么”。
……在他心中,竟有些隐隐的恐惧,似乎,如果知道了那些事情,自己,就会改变。
(为什么呢……为什么,他会那样的坚持着,说我们太平道的理想,一定失败呢?)
据荀欢说,当年,小天国大军在蹈海的统领下,锋刃所向,莫可匹敌:挡江一战,击溃应肃水军,百里奔袭,打散呼延金林的马队,更三战跨虎山,三败关虎林,终得临于帝京之下。
面对这天下第一巨城和总揽守备的公孙三省,以及拉长到千里之多的战线和已被逼迫到临界点的后勤部门,饶是蹈海勇武无双,也难以组织攻城,遂掘地为垒,静觅战机。
“必须承认,蹈海的确是不世出的天纵奇将,兵法曰十则围之,而他手中兵力甚至还少过帝京军力,却能在其巧妙运用和强力激励之下,反过来将帝京牢牢压制和击退一支又支的勤王军马。令城中官民明知眼前只是一只冲突太前的孤军,却就是不敢动念,出城将他围歼,倒是走避甚或开城之议,无时曾休。”
但,人力终究有时而穷,蹈海的力量、声望与兵法便可令他达成这种奇迹,却也已作到极限,围城三月,终于无功,在大雪降下之前,解围南归。
名将的证明,就是他已令敌人完全胆寒,退走之时,帝军在数量上已对其有了四倍左右的优势,但面对亲自横刀断后的蹈海,他们只敢步步迫近,却终不敢号呼着发起以“歼灭”为目标的总攻。当眼看着太平军的旗帜在地平线上消失时,帝军诸帅中,竟没一个有”胜利了“之感。
所以,事后庆功时,公孙三省委婉拒绝掉“胜利”之名,回绝掉所有加赏,并呈上万言长书,求行新政。
“与太平道的胜负在战场之外。百姓们都能生活的很好,就不会冒死从贼……唯有政治力,才能从根源上掘断掉太平道的生机。”
虽然是公孙三省的说话,云冲波也颇感亲切,毕竟,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想法。
(本来就是啊,能让大家过得更好的,才是好办法,什么教什么教都一样……我们太平道,应该也是一样啊。)
甚至,云冲波也有着隐隐的想法,若果皇帝能够优秀,百僚也都得力,能够令天下安靖,民得其所,又何尝不可就当那便是太平?虽然知道这绝对不会被萧闻霜等人接受,他却一直觉得这个想法并没错误。
亦是在那之后,公孙三省明确提出其的思路,要让太平道永远不能再起的办法,就是建设一个“强者多作贡献而无能者也可分享的世界。”
“不是拉平,不是让所有人都一样,那就走得太远了,将会和太平道犯下一样的错误,强者仍可享有更多的资源和更加优渥的待遇,但同时,他们必须释出一部分能力和资源,供无拳无勇者分享。”
“那不是牺牲,而是代价,必须的代价。为了万世太平,所必须付出的代价。”
当然,在那时候,这说法实在太显超前:毕竟,那是一个太平大军正在四下攻略,连绝大数中下级官吏也都在犹豫何时重新站队最为合适的年代,在这时就来考虑荡平太平道后该如何施政,在多数人看来,都如同镜花水月。
面对怀疑,甚至是冷笑,公孙三省表现出无人可比的坚定与强硬,事实上,帝京被困的时候,他正是以这种坚硬与口才相配合,才弹压住了军心民意,没让事情演变到开城出逃。
“太平道始终都会失败,怀疑这一点的人,不足与言。”
当然,这立场在政治上绝对正确,纵有怀疑者,也不会敢站出来公开相争,但深知仅凭“政治正确”并不足以掌握奔狂的人心,公孙三省亦会与那些持怀疑论的重要人物作较深程度的交流。
“太平道,他们根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东西,成功的原因当中,便埋着失败的种子,我们只消相持下去,便一定能够等到他们的崩坏。”
“阿,为什么呢?”
面对云冲波的发问,一直健谈的荀欢忽然停住,想了一会,才表示说,这个部分,自己已记不太清,需要再翻一翻书,云冲波如果有兴趣,可以明天再来。
直到云冲波辞别的时候,荀欢才慢慢道:“好象……有一种说法,是‘不死者’。”
“不死者?”
“唔。”
点头,荀欢道:“正是。”
“三省公似乎曾经说过,不死者,是太平道的核心,太平道的关键,太平道的信仰所在……但,那也却是太平道必然失败的根源所在,只要等待下去……就,一定可以等到。”
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
当云冲波自荀欢处告辞时,他的“妻子”也正从子贡处告辞出来。
“好聪明的女人……”
子贡低声赞叹,这令公孙深感不安,

